我国古代,特别是先秦两汉时期,伏日是一个比较重要的节日,古人一般以初伏首日为伏日。每到伏日,无论是朝廷还是民间都会举行祭祀活动。
伏日在很早的时候就有自己的节日专供食品了,这就是我们今天故事的主角——汤饼。
汤饼
南北朝宗懔所撰《荆楚岁时记》有云:“六月伏日,并作汤饼,名为辟恶饼。”
古人曾经相信,人在伏日前后容易感染病症,而这主要是暑气等恶气作祟的结果,因此就需要吃一碗汤饼来排出体内的恶气,从而达到“辟恶”的效果。
为什么一碗汤饼就能排出恶气呢?这是因为,“汤饼”的那个“汤”,并不是我们如今概念的汤汁,而是指开水。按照南北朝《齐民要术》的记载,汤饼的做法大致是:以肉汁和面,下到沸水之中,急火煮熟而成。
所以,汤饼在那个时候,就是开水煮出来的热面。在燥热的伏日里,这么一碗滚水煮面吃下去,必然大汗淋漓。这非常符合张仲景《伤寒论》提出的“春夏季节宜发汗”观点,总而言之就是以热制热,大汗之下,定然是把体内毒素都一并带走了。
在古人的认知中,伏日里吃下去一碗热乎乎的汤饼,除了有祛病禳灾的目的,还有一桩名人轶事作为加成。这就是著名典故“何郎傅粉”。
东汉末年大将军何进的孙子、曹操的养子何晏,素以才气知名,而且人长得非常俊俏,尤其是面皮非常白净,当时的魏明帝曹叡(一说魏文帝曹丕)疑心何晏的这个小白脸是靠作弊往脸上搽白粉才弄出来的,因此专门在伏日请何晏吃热汤饼。结果何晏当场把这一碗滚热的汤饼吃下去,吃得是汗如浆涌,以朱衣一顿擦脸,擦完之后,人家的脸蛋仍旧洁白无暇天生丽质,以事实打破了何郎傅粉的谣言。
虽然何晏的这一碗热汤饼的故事流传甚久,但是直到1800年后的今天,我们还是无法确定,何晏吃下去的这一碗热汤饼,到底是热面条还是热面片,只能笼统概括说是热汤面。
这是因为,在古代的很长时间里,古人用来命名汤饼的那个“饼”字,并不是指圆形的“饼”,而是指面和水之后的形态。
所以,何晏那个时代的汤饼,既有类似于后世粗面条的做法,也有类似于后世面片的做法;还有学者推测,何晏吃的那碗汤饼的最初形态,很可能接近于如今北方的麻食或者猫耳朵之类。
北方的麻食
古人的这个以热制热的伏天食俗,从三国时代一直保持到了唐代。
诗佛王维就曾在《赠吴官》一诗里面,以江南来客的口吻,调侃抱怨过长安伏天里暑气难熬,远不如江南水乡的惬意自在:“长安客舍热如煮,无个茗糜难御暑。空摇白团其谛苦,欲向缥囊还归旅。江乡鲭鲊不寄来,秦人汤饼那堪许。不如侬家任挑达,草屩捞虾富春渚。”
现代人的夏日必备
不过,也正是在唐代,汤饼虽然仍作为伏日的食俗,但是它的强力对手也出现了。
《唐六典》里面记载了当时光禄寺供应朝廷百官的膳食情况,其中就提到“冬月则加造汤饼,夏月加冷淘”,似乎在唐人的视野中,寒冷的冬日里主打热气腾腾的汤饼才比较妥当,而在酷热的夏天里,还是冷淘更受百官欢迎。
《长安十二时辰》里上元节吃汤饼
冷淘,简单理解就是近似于后世的凉面。
在唐代,最出名的冷淘,是用槐树叶子制成的汁水和面而成的,煮熟之后放置在有冰块或者凉水的器皿充分冷却。诗圣杜甫就曾经写《槐叶冷淘》,讲这种过水的槐叶凉面吃起来“经齿冷于雪”。北宋文学家苏辙,也在直接比较冷淘和汤饼的差别时说过,冷淘吃起来感觉“冰上齿”,而汤饼吃下去犹如“火入腹”。
槐叶冷淘
有学者推测,在唐代之所以会发生冷淘与汤饼之间的节日食品地位转换,其中一个原因是自唐代开始,冰块已经不仅仅局限于皇家及顶层贵族了,越来越多的人开始使用冰块。虽然唐代在夏天的冰块贩售价格仍旧极其昂贵,但是已经有了向更多人群扩展的趋势。
唐代出现的对伏日节令食品的改良趋势,到了宋代得到了进一步的强化,在食品和饮料中加放冰块的暑伏食品,在当时市面上已经很丰富了,北宋孟元老的《东京梦华录》里说,当时汴梁人在暑天“最重三伏……雪槛冰盘,浮瓜沉李,流杯曲沼,苞酢新荷,远迩笙歌,通宵而罢”。
冰镇瓜果
在这种情况下,汤饼逐渐从伏日的节令食品首选中退出。当然,作为我国最畅销的主食之一面条的前身,汤饼退出节令食品的同时并没有衰退,它在宋代改进了烹饪工艺,开始向花色繁多的面条领域发展。
过水面
而接任的冷淘,则发展出了诸如菊花冷淘等新品种,继续在伏日、夏至的节令食品餐单上大放异彩,一直持续到明清时期,出现了后世我们所熟悉的“过水面”,直到今天,仍旧深受人们喜爱。